家乡铅山人把寺院、道观、神庙一概称为“庙”,这是习惯,但不科学严谨。寺院是佛家修行的地方, 道观是道士修炼的地方,道教宫庙称“观”或者"庙"或者"宫",而不称"寺"。
大多数的庙属于民间的泛神崇拜的类似宗教版的活动场所。比如关帝庙、妈祖庙、岳王庙、城隍庙。与寺院和道观是完全不同的系统。
庙通常供奉一些历史上实有其人、且事迹被神化的著名人物,后人为了表示敬仰之心,为他们建起了庙。如岳王庙供奉岳飞是因为他保家卫国,关帝庙供奉关羽是因为他忠义气节。
铅山县有建于唐代的东南禅林始祖鹅湖山峰顶禅寺,有相传因东汉葛玄修道成仙而得名的道教名山葛仙山。
有此释道二脉,其余的野寺小观就不必提起了。但是,汪二镇的朱公庙似乎名气也不小。何以见得?我下放汪二镇,即使在“文革”期间,汪二的“八月会”仍然照常举行,从未间断。
所谓“八月会”,就是传承数百年的汪二镇朱公庙的庙会,每年农历八月十六日至十八日,附近县乡镇的人们都来参与庙会,祭祀朱公,观看大戏,买卖物资,其盛况在附近地区罕见。
朱公即朱丹溪(1281--1358),名震亨,字彦修,元代浙江义乌赤岸人。人们尊称他为“丹溪先生”或“丹溪翁”。
朱丹溪倡导滋阴学说,创立丹溪学派,对祖国医学贡献卓著,朱丹溪倡导滋阴学说,著书的态度十分严谨,在此以前,“不从弟子之请而著方”,恐后人拘泥其方,不再详审病情。
至67岁时,他的见解更加精粹,“其自得者,类多前人所未发”,遂应弟子张翼等再次请求,著《格致余论》一书。不久又著《局方发挥》、《本草衍义补遗》、《伤寒论辨》、《外科精要发挥》等,共五种。
今仅存前三部书。由于朱丹溪生前悬壶济世,深受各地百姓尊崇,在其病故之后,各地纷纷建立朱公庙,供后人祭祀,如果家人有病,大都来庙里祈求朱公保佑,祛病消灾。
我家乡河口镇也有朱公庙,但不及汪二的朱公庙出名。汪二镇的八月庙会虽然没有间断,但朱公庙却长期名存实亡,一直到本世纪初年才由当地信众集资重建而成。
前年在庙前新建了石牌坊,两幅楹联,虽说不太合辙工整,但概括了朱丹溪先生的医学成就:
医德遍布江南地 十方恭祝
传世金匮一部书 万民朝拜
丹溪翁创滋阴学派 传妙术良方
梧桐叶巧煮平安汤 为济世神医
当地百姓历来有习惯于农历初一、十五祭拜佛祖、神灵的传统,所以除了八月连续三天的庙会大型祭祀活动之外,每月初一、十五的日子,也有信众络绎来庙,焚香礼拜。
下放农村的时候,曾经在镇中心小学当过代课教师,那个小学原来是一座庙,现在又回归于庙了。这个庙供奉的是“四公公”,这位四公公到底什么来历我不知道,庙祝告诉我有500多年的历史,那就是明朝的人物了。
看殿堂神像的摆设,有点纳闷——庙里的主人“四公公”坐在右边,中间和左边是两位女性,应该是“四妈”。这是怎么回事?不敢问,怕亵渎神灵。从墙上挂着的锦旗来看,对庙的称谓也不统一,居然出现了“济公”的字样。
由于是六月十五,所以四公公庙香火还是很旺盛的。我大约50年前住在现在神殿的右侧厢房,靠着大门的外墙。
原来外墙之外就是操场,现在操场的一半也成了庙产,大门外移,建筑的格局改变了,我曾经住过将近两年的一间小屋现在是庙祝宿舍的一部分,当年那间小屋只能放一张床、一张写字桌,一张竹椅子,现在和我隔壁原来校长住的正厢房合并了。
下图右侧那个白墙原来是一扇门,那就是我的蜗居。不过,在那个斗室,我看了不少书,都是当时的禁书,比起在田间劳动,那是我的幸福生活。
唯一 一套摆在桌面上的古籍是我的同学送给我的一套十本的竖版繁体字的《史记》,因为我要遵照上级的指示“批林批孔”,一篇《史记·孔子世家》不知道看了多少遍。
现在想起来有点滑稽,我居然坐在“四公公庙”写文章批判大成至圣先师孔圣人!中国那时候所有的孔庙都被砸烂了,包括曲阜的,孔子正是倒霉的时候,莫名其妙被一个2000多年后的开国元帅给坑了,所以我要绞尽脑汁把他们捏到一块“鞭尸”,现在想起来对圣人有点罪过。
四公公庙的那棵大樟树还在,50年前经常坐在树下,享受着清凉的河风拂面,听着哗哗的流水发呆。那时候我不知道居然和“四公公”住在一起!
信仰是人的精神支柱,有神的时代,会捣毁一个个神,再去供奉新的神;过若干年,新的神渐渐失宠,又会去找回原有的神。毕竟“老神在在”,行之有年,神是越老越吃香的。我那时候坐在大樟树下最大的悲哀就是信仰的缺失——今后,我的人生之路怎么走·····
作者刘治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