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春

该是南行的时候了,趁阳光满面,趁枯枝发芽。就一直这样步履不停吧,过山过水,朝着一个被魅惑的远方。南行终归需要力量,需要持久,需要心里始终的光芒。踏着泥泞,踏着荆棘,也相信可以踏出生花的旅途。不向过去抱怨,不向现实投降,让千里南行张开愈加坚韧饱满的密度。

真好听的名字:梅溪。有馨香,有弧度,当然还有翻涌不止的小水流。这里没有辽阔,没有深沉,我遇见的这条溪就长在梅的纤瘦身体里。花瓣飘散于安逸的水面,天云勾连起蓬勃的野草。眼睛露出欣喜,手指描出初春,一条快感的溪,张扬着一片冷静的梅,远远又近近,浅浅且深深。

春大约是被摇醒的罢,那是清澈而又温软的摇醒。风柔柔吹过,雨柔柔落下,板结的土壤忽然就松动了,弯弯曲曲支棱起几棵颤颤的花芽。小花芽一定也是被轻轻摇醒的,从前世那个深梦里浅浅醒来。那些悄无声息被摇醒的绿色,还在山水间不紧不慢地渗透和蔓延。

适宜的气候、光照和水分,一个真的适宜重生的季节。太阳热了,土壤松了,小小的芽朝着这个世界张开了第一种绿色。密风稀雨催醒了所有的微弱希望,迂回的曲折中开始演绎一场天然的活剧。我们亲近温暖,我们热爱当下,我们就在温暖的当下重生起一棵棵轮回的生命。

素描隐去,水彩淡入,冬正在朝春转换。风渐渐暖了,花渐渐开了,我从渐渐的那头快快走来。小提琴的弦音挑拨着某些浅黄色的涟漪,微光四面,嫩蕊游移,相濡以沫的册页被悄悄掀动。轻瞄繁花,沉缅芬芳,妖娆春色逸出了皆大欢喜。已经流放于一个缤纷的维度,我还想得到一个继续缠绵的加速度。

一个逼仄的起点,一个阴暗的起点。微凉的雨水落着,微绿的芽头露着,前面该是春天的辽阔。弯曲继续,缠绕继续,我的眼睛里开始储存花叶的闪耀。圆润,通透,辽阔的基因就如此密布于辽阔之中。青翠的梦开启着一个未来,露出某些毫无空洞的神秘。我亦是我当下的春色,我亦是我远大的辽阔。

说起鲜绿便有满眼翠翠之感,从风来,从水来,从小小的草来。冷冷的世界不再沉寂,细碎而宽阔地催开大片鲜绿,重圆春天最茂盛的美梦。一场奔赴,一种缠绵,包含着一个望不到边的动人期盼。回溯嫩芽,回溯深寒,毕竟光阴已经潺潺东流去。我愿继续在春光下沐浴,继续在鲜绿中泅渡。

从潮湿的风雨中过来,从遥远的梦想中过来,还夹带着一些初绿的枝叶和闪烁的目光。鸟儿起步而飞,花儿翩跹而舞,很多事物在这个季节都不再摇摆不定。寒冷已消逝暗处,生命在走向明处。我相信布满青春的日子,终会随着那高远的天空,随着那低沉的河流,一同紧密黏连,一同松散归来。

轻微的,微弱的,柔和且又舒缓。这样的风拂过花苞,花苞便会冒出湿润,生出温软,在愉悦的声色里交出一朵鲜嫩的自己。一季一年,十载百年,微风始终在这里,鲜花始终在这里。馨香与绮丽就这样来来去去,为万万千生命的轮回埋下一个优美而深邃的伏笔。

花园充斥流星,点点且闪闪,给缤纷的春天带来新的动感。许多没有地址的流星,于漆黑的夜晚流浪,并一粒一粒连起来,好让你从一个国度走向另一个国度。流星在半空划过,在花丛划过,我正立于一株老树旁,用手臂摇动枯枝,使枯枝也像流星一般具有描述重生的力量。

又是一个开花季,五颜六色,十全十美。风也在过,雨也在过,臻臻春日好消磨。觉得一切都值得,无论曾经,无论当下,不动声色地笑着,百感交集地看着。大地欣欣向荣,江湖漫漫翻涌,就在一派阳光里确定出所有优美的元素。饱满中圆润,圆润中孤独,我意识到无比恢弘的似水流年。

高看似一粒水晶,低看如一匹绸缎,悦目的蓝湖,爽心的蓝湖。那种澄澈与静谧,既在蓝里,又在蓝外。没有尘埃,只有纯粹,安然卧于起起伏伏的群山之间。臻美的景色突破这个世界令人心悸的荒芜,深入灵魂的惟有一派湖光与一泓水声。微凉的蓝湖在滚烫的眼眸翻涌,不断抬高的应是那亘古寂寞的诗意。

季节的边界是清晰的,情感的边界是模糊的。青春越过了边界,思想越过了边界,一个向前,一个往上。曾经迷恋过的烟雨,曾经欢喜过的草花,其实早已秘密交融在一起,让你再也分不清它们的边界。我的诗歌也终会打破僵滞的边界,逐渐由实向虚,逐渐由满向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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